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退休金刚到账,儿子就上门帮我装买菜APP,地址写的他家,第二天突然收到消息“758元澳洲牛排购买成功”


发布日期:2025-11-22 14:15    点击次数:191

凌晨五点二十分,手机铃声急促刺耳,犹如利刃般瞬间割裂了老屋中的宁静。

李秀兰从浅浅的睡意中惊醒,伸手寻找床头柜上的老花镜。

她已经六十八岁,睡眠本就浅,常被各种突发声音吵醒。

戴上眼镜,她眯着眼盯着手机屏幕。

一条推送消息正闪耀着刺眼的蓝色光芒。

“优鲜到家:您订购的澳洲进口牛眼肉已发货,今日送达,请注意查收。”

李秀兰愣住了,眉头立刻紧锁成一团。

澳洲牛肉?她到底什么时候买过这个东西?

手微微颤抖地点开消息,应用界面自动跳转。

订单信息清晰摆在眼前:“澳洲精选牛眼肉2.8公斤,单价758元。”

758元!

这个数字像一记沉重的铁锤狠狠砸进李秀兰的心头。

她的退休金每月只有4800元,老伴李大山身体欠佳,药费每月就得花1300多。

这笔钱,足够他俩买半个月的菜了。

更让她震惊的是收货地址:翠景花园15栋2单元601室。

那正是儿子陈浩的住处。

李秀兰紧紧攥着手机,指关节都因用力而发白。

昨天午后的情景像电影般在脑海反复播放。

儿子陈浩提着一个精致的手机配件盒,脸上带着微笑,敲响了她家的门。

三十五岁的陈浩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当销售,一向忙碌,难得回家探望父母。

“妈,您这手机太旧了,我给您换个新壳子,顺便帮您装几个实用软件。”陈浩边说边拆开包装,“现在都流行网上买菜,您天天跑菜市场多累啊。”

李秀兰当时连忙摆手拒绝:“我不会用那些东西,还是喜欢去菜市场。”

“妈,这年头谁还去菜市场啊?”陈浩一边给手机换壳,一边熟练地下载应用,“我帮您装个买菜软件,想买啥直接下单,半小时内送到家,盼着方便呢!”

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,下载、安装、注册,动作娴熟得仿佛经历过无数次演练。

“把银行卡给我,我帮您绑定支付功能。”陈浩伸出手,“绑定了以后,您就不用每次都输密码了,省事得很。”

李秀兰犹豫了一下。

她一辈子习惯现金交易,对电子支付很不放心。

但看着儿子热情的神情,最终还是从包里掏出那张工资卡。

“我给您演示下怎么用。”陈浩熟练操作着手机,“收货地址我先设成默认的,您不会改就用这个吧。”

李秀兰模糊记得演示时,屏幕上闪过“抢购成功”的字样。

当时她没多想,只以为那是演示环节。

现在细想,那根本不是假操作,而是在真真实实地花她的钱!

正当李秀兰发愣时,手机再度震动了一下。

这回是银行发来的扣款提醒短信。

“工商银行提醒:您尾号3892的储蓄卡于12月8日05:47完成线上支付,金额758.00元,余额2463.50元。”

看到余额,李秀兰的心沉到了最低谷。

这张卡就是她的工资卡,每月8号发放退休金。

按理说应该有4800元,现在却只剩下不到2500元。

换句话说,除了这笔758元的支出外,之前还有其他消费发生。

李秀兰手指微微颤抖,打开手机银行APP,仔细查看自己最近的交易明细。

11月25日,她消费了538元,商户是优鲜到家。

11月28日,又有420元的支出,支付给天猫超市。

12月3日,她又花了680元,商户名称为京东生鲜。

12月5日的消费金额是899元,付款给盒马鲜生。

一笔接着一笔,累计居然达到了3295元。

李秀兰感到眼前一阵发黑,几乎握不住手机。

她一辈子节衣缩食,从未甘心浪费一分钱,没想到短短半个月,卡里的余额竟被花去了大半。

深吸一口气后,李秀兰在通讯录中找到儿子的电话,拨了过去。

电话响了很久,才被接听,陈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迷糊,还有明显的不耐烦。

“喂,妈,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事?昨晚我加班到凌晨十二点,正想赖床多睡会儿。”

李秀兰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:“小浩,我想问你一件事。我手机买菜软件是不是出问题了?它自己下单买了牛肉,还扣了我700多元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片刻,接着传来陈浩轻松的笑声。

“哦,那个啊!我记起来了,昨晚看到有促销活动,就帮你抢了些好东西。”

李秀兰心里一紧:“你用了我的手机买东西?”

“是啊,”陈浩语气理所当然,“我想着你和爸平时舍不得吃好东西,就想给你们买点进口牛肉补补身体。那牛肉是澳洲顶级的,平时一公斤就要上千块呢。”

他说得那么真诚、体贴,仿佛确实一心为父母考虑。

“可这也太贵了,700多元买一块肉,我们家哪能承受得起这种开销。”李秀兰声音有些发颤。

“哎呀妈,您别老想着省钱,”陈浩不容置疑地说道,“这钱当我孝敬你们了,您辛苦半辈子,现在退休了就该好好享受。东西我让他们直接送过去,您记得签收就行。”

“我现在还困,先挂了。”

电话还没等李秀兰回应,就被挂断。

听着手机里忙音响起,李秀兰拿着电话愣了好一会儿。

那些孝敬、享福的话听起来多温暖。

也许是自己想多了?

儿子长大了,更懂事了,懂得体贴父母了。

而自己反倒因为钱的事情与他较真。

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,李秀兰眼角湿润。

或许自己真的太小气,太不懂得享受生活。

陈浩说得没错,辛勤了一辈子,确实该好好宠爱自己。

她放下手机,心中的疙瘩慢慢解开,起身准备做早饭。

厨房里,豆浆机传来轻柔的嗡鸣声。

她一边等待豆浆煮好,一边自然地拿出手机刷起朋友圈。

打开微信,朋友圈的第一条动态是儿媳王晓燕半小时前更新的。

李秀兰的目光顿时停留在屏幕上。

那是一组精心拍摄的九宫格照片。

第一张是一大块鲜红的生牛肉,纹理分明,摆在印有英文标识的高档包装盒里。

第二张展示了将牛肉切成厚片的场景。

接下来的几张记录了牛肉搭配蘑菇、洋葱和彩椒一同烹饪的过程。

最后一张,是一盘已经烹饪好的牛排,浓郁的汤汁包裹着鲜嫩的肉块,仍然腾腾散发着热气。

而照片下方的文字,宛如一把尖锐利刃,深深地刺穿了李秀兰的心房。

“老公深夜给我抢的澳洲牛排,知道我馋这个很久了,今天终于吃到啦!周末大餐安排上!爱心爱心飞吻表情”

动态下方的地理位置显示:翠景花园。

李秀兰的手指凝滞在屏幕上,纹丝不动。

翠景花园,正是儿子和儿媳的住址。

澳洲牛排,与她手机上订单完全一致。

深夜抢购的时间,也和陈浩电话中的描述完全吻合。

李秀兰感觉脑海一阵轰鸣,仿佛被沉重的铁锤狠狠击中。

她反复凝视那句话:“知道我馋这个很久了”、“今天终于吃到啦”。

所以,这块价值758元的牛排,根本不是为她和老伴“补身体”而买的,而是为了儿媳王晓燕的一时口腹之欲!

用的是李秀兰的手机,花掉的是她的退休金,送去的却是他们自己的家。

陈浩在电话里那些信誓旦旦、满怀“孝心”的话语,此刻听来就像一记记生硬的耳光。

什么“孝敬二老”,什么“享享清福”,全都不过是虚假的谎言!

他甚至懒得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,就这样明目张胆地伸手进她的钱包,只为自己小家庭谋取利益。

还把李秀兰当成了一个糊涂老人,随意蒙骗。

一种被愚弄的感觉,如同滔滔洪水,瞬间将李秀兰彻底淹没。

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儿媳的朋友圈,下面已经有好几个共同好友点赞和留言。

“你家小浩真疼人!”

“哇,看着都流口水!”

“晓燕太幸福了!真让人羡慕!”

李秀兰只觉得胸口像被火团紧紧压着,既闷又痛。

厨房里豆浆机发出尖锐的提示音,但她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。

她的世界里,只剩下手机屏幕上那虚假的幸福,以及心头涌起的阵阵屈辱。

客厅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,照片里的陈浩和王晓燕笑容灿烂,紧紧依偎在她和老伴身旁。

此时此刻,那张照片比任何时候都刺眼得厉害。

豆浆机的提示音持续响了好一会儿,李秀兰才从迷茫中回过神来。

手机屏幕依然亮着,王晓燕的朋友圈下又多了几条点赞和评论。

李秀兰强忍着胸口的郁闷,关掉手机屏幕,机械地拔掉豆浆机的电源,倒了两杯豆浆,一杯端到老伴李大山面前。

李大山戴着老花镜看报纸,头也不抬地说道:“怎么今天豆浆有点凉了?”

李秀兰没有回应,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,却尝不出任何味道。

要不要亲自去质问他们呢?

这个念头在李秀兰脑海里一闪而过,但很快又被她压制了下去。

她是退休教师,终身教书育人,最在乎脸面。

为了几百块钱和儿子儿媳闹翻,传出去太丢人了。

而且,万一是自己多心了呢?或许儿子只是想给儿媳一个惊喜,接下来还会把东西送过来。

李秀兰决定先再观察一段时间。

第二天上午,李秀兰正站在阳台给月季浇水,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响起。

又收到一条推送通知。

“您的订单【智利进口车厘子礼盒装3斤】已成功下单,预计明日送达。”李秀兰的心猛地一沉,几乎漏了一拍。

她将水壶放下,连忙打开手机里的应用程序。

订单详情显示,收货地址还是:翠景花园15栋2单元601室,金额为588元。

紧随着,银行发来了扣款通知。

“您尾号3892的账户在12月10日支付了588.00元,当前余额为1875.50元。”

李秀兰紧握手机,手指悬在陈浩的号码上犹豫了良久,却最终未曾拨出。

她知道不能再打电话质问,会显得过于小气,母子之间的关系可能因此紧张。

她决定耐心等待,希望陈浩主动打电话过来给个解释。

然而,陈浩并未主动联系她。

第三天,手机又响起提示音。

“您的订单【精选混合坚果礼盒】已成功提交。”

银行短信通知:“消费支出399.00元。”

第四天:

“您的订单【有机生态蔬菜箱】已成功下单。”

银行短信提示:“消费支出680.00元。”

第五天:

“您的订单【日式料理套餐】已成功下单。”

银行短信显示:“消费支出850.00元。”

一条条订单接连不断,扣款金额也滚雪球般增长。

李秀兰的退休工资本来就不宽裕,短短几天内,银行卡里的余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。

那钱,是她和丈夫的养老、医治和紧急备用金。

最终,她按捺不住,拨通了陈浩的电话。
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电话那头一片嘈杂,仿佛是在一个热闹的地方。

“妈,什么事?我这边正在和客户谈嘛。”陈浩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。

“小浩,你是不是又用我手机乱买东西?车厘子、坚果,一共花了好几千了。”李秀兰的语气颤抖,满是焦虑。

“哦,那些东西啊!”陈浩回答得干脆,语气轻松得像说天气,“都是给您和爸买的保健品,网上搞活动正划算。您俩劳累一辈子,也该好好补补。”

这老一套说辞又来了!李秀兰心头一阵怒火几乎爆发。

“拿着孝顺当借口?可是为什么收货地址都是你那儿的呢?”

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后,传来陈浩歉意带笑的声音。

“哎呀妈,我这脑子真糟!肯定是下单时没改地址。没事,东西先放我这里,这周末我会带过去给您和爸。”

“好吧妈,客户等着呢,先挂了。”

电话匆忙挂断。

望着手机里的忙音,李秀兰愣了好久。

内心那点儿希望彻底消散。

周末过去了,陈浩和王晓燕都没现身。

别说车厘子和坚果,就连人也没见到。

她的心彻底沉重到了极点。

周一清早,李秀兰带着手机,走出家门,敲响了隔壁陈叔的门。

陈叔是社区退休干部,个性热心,对于电子产品的操作比年轻人还熟练。

“秀兰?快进屋,吃过早饭没?”陈叔热情地邀她进门。

“陈叔,我有点事想麻烦您。”李秀兰握着手机,有些难以启齿。

“别客气,直说吧。”

李秀兰把手机递过去:“帮我看看这买菜的应用,它老自动下单,这个月的工资快扣没了。”

陈叔接过手机,戴上老花镜,仔细在屏幕上点了几下。

他没有先打开购物软件,而是径直启动了银行的手机应用。

“秀兰,把密码告诉我。”

李秀兰犹豫了一会儿,最终还是说出了密码。

陈叔登录进去,点击账单详情,逐条往下查看。

他的眉头渐渐紧锁,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。

“澳洲牛排,758元。”

“智利车厘子,588元。”

“混合坚果,399元。”

“有机蔬菜,680元。”

“日式套餐,850元。”

陈叔逐一念出账单,每报一笔,李秀兰的脸色就愈发苍白。

随后,陈叔打开购物软件,进入订单界面。

所有的消费记录都与银行账单完全吻合。

每笔订单的收货地址,均指向同一处:翠景花园15栋2单元601室。

陈叔将手机屏幕转给李秀兰,手指着那一串订单记录。

“秀兰,你仔细看看,这绝不是软件出错,分明是人为操作。再看看这地址,是你家吗?”

李秀兰盯着屏幕,嘴唇微微颤动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陈叔放下手机,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计算器。

“让我帮你算算,从12月8号买牛排开始,到现在,总共花了……4275元。”

“4275!”

陈叔口中喊出的数字让李秀兰只觉头晕目眩。

看到李秀兰如坠冰窟,陈叔摘下眼镜,直接说道:

“秀兰,我们是多年的老邻居,我跟你说句实话。这根本不是孝顺,而是把你当成提款机了!”

“东西都是送到他们家去,那夫妻俩吃的,全是你的养老金。现在网上有个词专门用来形容这种行为,叫‘云啃老’!”

“人都不用跑到你面前,网上就能把你的钱给啃得一干二净!”

“提款机”、“云啃老”这些话如同重锤,一次次击打在李秀兰的心上。

她一生教书育人,何曾遭受过这种背叛和算计。

可这人,偏偏是她亲生的儿子。

从陈叔家出来,李秀兰整个人都变得迷茫无助。

她无法接受自己到底错在哪里。

从小对儿子言传身教,要他正直守信,要他靠自己努力打拼,却没想到他长大后竟然学会了算计自己的母亲。

回到家,李秀兰坐在空荡的客厅里。

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中,陈浩和王晓燕依偎在老夫妇身旁,脸上堆满幸福笑容。

望着照片里儿子的笑容,李秀兰只感到无比陌生。

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。

再拖下去,她和老伴的积蓄就要被“孝敬”殆尽了。

电话里说不清楚,他总能找各种借口推卸责任。

李秀兰必须要面对面地得到一个解释。

她站起身,从衣柜里找出外套穿上,拿起门口的帆布包。

李大山从房间里走出来:“这么晚了,你要去哪儿?”

李秀兰声音平静如水:“我要去小浩家。我得亲眼看看,他们到底买了什么好东西来‘孝敬’我们。”

翠景花园是这座城市的高档小区,绿化优美,进出口有门禁把守。

李秀兰来过许多次,每次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和日用品,门卫老王已经认识她了。

今天她手里只提着一个空帆布袋。

“李阿姨,是来看孙子吗?”老王笑着打招呼。

李秀兰轻轻点了点头,没有多说一句话,径直往里面走去。

儿子的家在15栋6楼的601室。

电梯内,镜面中映出李秀兰的面庞,那是一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。

电梯门缓缓开启,李秀兰站定在熟悉的防盗门前。

她带着钥匙,却没有掏出来开门。

她抬起手,轻轻按下门铃。

门铃声响了很长时间,终于有人应门。

开门的是孙子小轩,嘴里还含着半颗饱满多汁的车厘子,果汁顺着嘴角慢慢滑落。

“奶奶!”小轩含糊地喊了一声。

李秀兰的目光越过孙子头顶,望向了客厅。

正对门口的茶几上,堆积如山,散乱着澳洲牛排的包装盒、装满智利车厘子的透明盒子,还有那盒价格为399元的坚果礼盒尚未拆封。

此外,还有几包印着日文的进口零食。

儿媳王晓燕半躺在沙发上,手拿手机,边刷边用牙签挑着车厘子送入口中。

见到李秀兰,她毫无表情也没任何反应。

“妈,来了。”她声音冷淡,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满。

陈浩从厨房走出来,身上围着围裙,手里端着一大盘热腾腾的烤鱼,那是一条通红诱人的鱼。

“妈?您怎么突然来了?来之前怎么不打声招呼?”陈浩的语气中掩饰不住慌乱。

李秀兰没有理会儿子的话,换上室内鞋,脚步坚定地走至客厅中央。

她的眼睛从茶几上的零食缓缓移开,转向孙子手中的车厘子,最后停留在厨房门口陈浩手中的烤鱼上。

她伸手把那个坚果礼盒拿起,掂量着重量。

“这个,399。”李秀兰声音平稳,仿佛在陈述一种无关己事的事实。

她又指向那盒车厘子:“那个,588。”

陈浩将烤鱼放在厨房台面,解下围裙,走出厨房。

“妈,你这是干什么?这些东西我们正打算晚上送给您和我爸呢。”陈浩脸上的笑容勉强挤出,却让人感觉比哭还难看。

“送过去?”李秀兰转身直视着儿子。

“我手机里每一笔订单,收货地址全是翠景花园15栋2单元601室,收货人写的是陈浩。”

陈浩的笑容僵硬了,客厅的空气瞬间凝结。

小轩好像察觉不对劲,慌忙将嘴里的半颗车厘子塞入口中,默不作声。

王晓燕把手机重重扔在沙发上,清脆的响声划破沉默。

她站了起来。

“妈,您这绕来绕去有什么意义?不就是花您点钱吗?”她语气里满是不耐烦。

“我给您算算账,您和您爸退休金加起来才八千多,平时能花多少?买菜费就花不了几个钱,水电费也不高。”

“而我们呢?小浩承受多大压力您心里清楚吗?房贷每个月要一万八,车贷还要三千五,小轩的补习班每月五千,哪样不要钱?”

王晓燕越说声音越大,话语连珠炮似的不停歇,不留旁人插话的余地。

“您那点钱放银行,能有多少利息?我们这是替您花钱,帮您把钱投资在您唯一的孙子身上!”

“您瞧瞧小轩吃的这些,哪样不是好东西?这些不全都进了您孙子的肚子吗?这就是为家庭做贡献!您还有什么不满?”

接连不断的话语如同弹雨一般射向李秀兰。

然而李秀兰没看王晓燕,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锁定在陈浩身上。

她在等待,等待儿子哪怕仅一句话,抑或一个字的回应。

她一直教儿子要诚实守信、正大光明做人,如今她只能等着一个说法。

陈浩站在那儿,头微微低垂,目光死死盯着脚下那发亮的地板,他就是不肯抬头看人。

屋内沉默无声,时间一刻一秒地拉长。

陈浩的沉默,便是他最直接的答复。

李秀兰心里明白了,任何言语此刻都是徒劳。

王晓燕望着李秀兰的神色,清楚自己已经占了上风,于是放出了最后的警告。

“妈,话说这么明白了,我也直言不讳。如果您觉得心里别扭,那以后您卡里的钱,我们一点都不会碰。”

“但先说清楚,将来您和爸要是出了什么事,也别指望我们会特别上心,毕竟我们压力大,又没那么多闲钱和闲时间。”

“还有小轩,您既然这么计较,那就别随便来看孙子了。”

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,用养老和孙子来压迫自己的亲生母亲。

李秀兰望向眼前这一家三口:精于算计的儿媳,沉默纵容的儿子,还有那个被当做挡箭牌、毫无发言权的孙子。

她突然感到,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他们。

李秀兰一句话也没再说,保持沉默。

她转过身来,身姿挺拔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讲台上奋斗了四十年的模样。

她走到门口换上自己的鞋,轻轻拉开门,走出家门。

身后的门缓缓关上,发出“咔嗒”一声。

那一声,像是将这个家硬生生撕裂成两半。

回到家中,李大山问她:“小浩他们吃了什么好东西?”

李秀兰望着丈夫,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言语。

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,一颗接一颗打在空荡的餐桌上。

那天午后,李秀兰突然高烧不退。

她整个人虚弱不堪,嘴里不停喃喃低语。

李大山凑近聆听:

“……我的钱……”

“……小轩……”

“……你说句话啊,小浩……”

第三天早晨,李秀兰终于退烧,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
李大山端着碗白粥走了进来,见她坐在床边,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。

“你怎么起来了?再躺一会儿吧。”

“不躺了。”

李秀兰接过粥,细细啜饮。

李大山注视着她,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
以往的李秀兰目光柔和如水,而眼下的她,眼中仿佛凝结了寒冰,冷得让人心生寒意。

喝光碗里的粥,李秀兰递给丈夫碗。

“我要出门一趟。”

“去哪儿?你才刚好点儿。”

“找陈叔。”

她没有多做解释,换好衣服,拿起手机便离开了。

站在邻居陈叔家门前,李秀兰敲响了门。

“秀兰?你脸色很不好啊,快进来坐。”

进屋后,陈叔给她倒了一杯热水。

“怎么回事?告诉我吧。”

李秀兰没有诉说委屈,也没有流泪。

她将手机放在桌上,推到陈叔面前。

“陈叔,你教教我,手机上绑定银行卡怎么解绑。”

陈叔愣住,他看着李秀兰坚定的脸,感受到她毫无犹疑。

“你……真的打算好了?”

“打算好了。”

回到家,李秀兰径直坐到沙发上,戴上老花镜。

她打开手机通讯录,寻找良久,终于找到一个名字:王律师。

那是她以前学生的家长,如今是一位著名的律师。

李秀兰拿起电话拨了过去。

“喂?李老师,您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了?”

电话那头的声音稚嫩而带着笑意。

“小王,我有个法律上的疑问要请教你。

我有位朋友,她把银行卡绑定到她儿子的手机上,而且还告诉了他支付密码。

后来发现,儿子未经她允许,用卡里的钱在网上给自己家里买了许多东西,收货地址全是他家。”

李秀兰清晰地陈述了整个事情,字字句句简明扼要。

“她想知道,法律上这算什么性质的行为?”

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。

王律师再次开口时,声音已经变得沉稳严肃。

“李老师,您说的这位‘朋友’损失了多少金额?”

“前后加起来有好几万了。”

“几万块…”王律师的声音更显凝重,“从法律角度来看,这已不仅仅是普通的家庭矛盾了。”

李秀兰静静地听着,眼神里透出越来越冷漠的光。

挂断电话后,她拿起手机,打开购物软件,从最早的订单开始,一笔一笔地截图。

她重复了这个动作上百次,一张张截图不断堆积。

手机的电量也从80%滑落到了30%。

整个过程里,李秀兰的脸上始终没有露出丝毫表情。

第二天上午十点多,李秀兰正站在厨房里切菜,手机突然响了。

来电显示是儿子的名字。

她看了眼屏幕,接通电话,随手打开了免提模式。

电话刚接通,陈浩焦急的声音就急促地从听筒里传来,他连“妈妈”两个字都没来得及叫。

“怎么回事?APP付不了款了!我正在给小轩买奶粉,准备付款呢!”

李秀兰手里摘着一根青菜,动作缓慢,从叶子上挑掉已经发黄的部分,语气平稳地回应:“那张卡已经没钱了。”

“没钱了?”陈浩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几个度,“怎么可能没钱!您的退休金不是8号才刚发吗?今天才18号!”

他的语气不是疑问,更带着审问的味道。

李秀兰把摘好的菜叶放进水盆里。

“以后你们得自己买。”

电话那头戛然而止,静默了两秒。

这短短两秒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。

“妈,您这是什么意思?”陈浩的声音变得冰冷。

“字面上的意思。”

“您什么意思啊!小轩不就是您孙子吗?您一点都不心疼吗?奶粉和尿不湿都是必须品,家里快没了您知道吗!”

李秀兰没有回应,只是安静听着。

电话那头传来陈浩和王晓燕的交谈声,显然他把手机拿开了。

“你妈什么意思?说卡没钱了,让我们自己去买!”

“没钱?怎么可能!她肯定是故意的!”

很快手机又贴近了耳朵,这次是王晓燕的声音。

“妈,您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不满?有话您就说,您这样一声不吭把钱停了,算什么意思?”

李秀兰依旧保持沉默。

她的沉默点燃了对面愤怒的火焰。

陈浩怒气冲冲地再次发声,声音满是被冒犯的恼怒。

“妈,我跟您说话呢!您不就是觉得我乱花您钱?我花了多少钱?几千块而已,您至于吗!我是您亲儿子!小轩是您亲孙子!”

“您现在可真是翅膀硬了,不把我们当一家人了是吧!太自私了!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自私的母亲!”

一句比一句刻薄,一句话比一句更让人心碎。

李大山站在一旁,脸色煞白,浑身抖个不停,指着手机想要怒骂回去,却被李秀兰一个眼神给制止了。

李秀兰目光凝视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“通话中”三个字。

她既没有争辩,也未曾愤怒。

她只是伸出食指,轻轻在屏幕侧边点了一下。

随即一个小小的录音图标跳了出来。

李秀兰按下那个圆形的红色按钮。

屏幕上,通话时间旁边出现了一个小红点,计时数字不断跳动。

00:01……00:02……

李秀兰将手机放回茶几,保持免提状态继续通话。

电话那头的辱骂声音依旧不停传来。

“你是不是听邻居乱传闲话了?觉得我们在啃老?你觉得我们啃了你什么?你那寥寥无几的退休金,够我们家一个月开销吗?”

“我们花钱给孙子买东西,是看得起您!”

“告诉你,李秀兰!你今天真是惹急了我们!小轩以后你也别想见!我们就当你不是妈!”

王晓燕尖刻刺耳的声音和陈浩怒吼的咆哮交织在一起,从手机扬声器里喷涌而出,回荡在沉寂的客厅中。

李大山气得嘴唇不停颤抖,眼眶红润。

李秀兰却只是默默地倾听,仿佛一名冷静的记录者。

直到电话那边骂累停了,只剩断断续续的喘气声。

陈浩最后怒吼一句:“您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!”

电话“啪”地一声挂断了。

客厅顿时恢复寂静。

李秀兰未理睬激动的丈夫,拿起手机按下结束录音按钮。

屏幕弹出提示:通话录音已保存。

她抬头望向丈夫,缓缓而坚定地说:“大山,你现在还觉得这只是家务事吗?”

李大山望着李秀兰,嘴唇轻动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客厅里,那段录音带来的死寂被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打破。

叮咚——叮咚——

李大山猛地一震,望向门口:“他们……来了?”

李秀兰未作声,平静地起身走向门口打开房门。

门外站着的正是陈浩和王晓燕。

夫妻二人脸上不见电话中的嚣张,换成了精心准备的,夹杂着委屈和悲痛的神情。

王晓燕眼圈红肿,显然已经提前做好心理准备。

门一开,她根本不给李秀兰开口的机会,迈步进屋,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。

“妈!您究竟想要我们怎么样啊!难道非得逼死我们才肯罢休吗!”

她不是在发问,而像是在控诉,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口被挤出来的。

陈浩紧紧跟在她身后,搀扶着像随时会倒下去的王晓燕,眼神满是痛惜。

“妈,我们是来跟您好好说话的。您停止给钱,我们这个月连房贷都没法还,银行电话都快打爆了!”

他们你一言我一语,把“不孝”的罪名稳稳地扣在李秀兰头上。

李秀兰注视着他们在客厅中心上演的闹剧。

她没有慌乱,没有出声劝解,甚至没有流露出一点情绪。

她这样静静地看着,就像是在旁观一场与自身无关的荒诞剧。

空气逐渐变得尴尬,眼看着他们快演不下去,李秀兰终于行动了。

她一言不发,只是转身走向书房。

几秒钟后,李秀兰从书房走出,手里握着一本布质封面的旧笔记本,还有一叠厚厚的用夹子装订整齐的A4打印纸。

李秀兰走到客厅中央,将手中那一叠东西轻轻地放到了陈浩和王晓燕的面前。

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拍击声。

陈浩和王晓燕的视线本能地锁定在那叠物品上。

李秀兰先揭开那本布面笔记本的封面。

那是一本账簿,页面上用钢笔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日期、条目及金额。

字迹工整,笔锋细腻,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认真。

王晓燕作为一名会计,只扫了一眼,呼吸便不由自主地凝滞了。

李秀兰没有理会她的反应,又将那摞A4纸一张张摊开在茶几上。

“这是自今年9月15日你们第一次用我的账号在购物APP下单开始的记录。”

李秀兰的声音平稳,毫无波澜。

“9月15日,晚上九点四十分,‘花王’牌纸尿裤,XL码,四箱,价格528元。”

“9月28日,下午三点二十分,‘奥迪双钻’遥控车,蓝色款,售价458元。”

“10月8日,晚上十一点三十分。王晓燕,这是你买的‘海蓝之谜’护肤套装,金额1998元。”

李秀兰的指尖点在其中一张打印的订单截图上。

截图中商品的图片、名称和价格一字不漏地显现。

王晓燕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。

李秀兰继续慢慢念出下一笔账。

“10月20日,中午十二点五十分。陈浩,这是你买的‘禧玛诺’钓鱼套装,1288元。你当时对我说是送给客户的。”

陈浩的面部表情彻底僵硬。

每一笔账目被念出,王晓燕的脸色就更加苍白,陈浩的额头开始渗出汗珠。

无论是大小物品,抑或任何理由,他们以为李秀兰根本不会察觉、不会查看的购物APP订单,现如今一张张被打印出来,成为了无可辩驳的铁证。

哭声早已止息,指责也卡在喉咙深处。

整个客厅只留李秀兰平静的念述声,和夫妻二人越来越沉重的呼吸。

终于,李秀兰读完了最后一张纸上的最后一条记录。

“从9月15日到12月17日,加起来一共是十八万六千三百二十一元七角。”

李秀兰报出的金额精确到角分。

“每一笔都详实记录在账本上,APP上也有订单,分文不差。”

李秀兰目光锁定他们:“这笔钱,我不追问你们怎么用了,就算当我借给你们的。”

她从茶几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笔,又拿过一张空白便签纸,推到两人面前。

“写张欠条吧。

金额写清楚,十八万六千三百二十一块七。

你们两个都得签字,还要按手印。

还钱的时间以后还可以商量,但这张欠条今日一定要写。”

“欠条”这两个字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打在王晓燕和陈浩的脸上。

客厅的空气一瞬间凝固。

这支已经被抽出的笔静静躺在便签纸旁,好似无声地催促着。

王晓燕的呼吸由沉重转为急促。

她猛地抬起头,眼神死死盯着李秀兰。

“写欠条?凭什么!我们花你一点钱有什么错?我们是你的儿子儿媳!你的钱以后不都是我们的?你死了,这些钱我们难道不能拿着用?现在让我们写欠条?妈,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!”

这番话无耻且赤裸,没有丝毫隐瞒。

李大山站在一旁,听得浑身颤抖,指着王晓燕,嘴唇颤抖着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
然而,王晓燕彻底爆发了。

“我骂你又怎样!你为老不尊!你在算计我们!我难道不能骂你吗?”

她尖叫着,像疯了一样扑向茶几。

“什么破账本!什么欠条!我全撕了它们!”

她锁定的目标是那本布面笔记本和那摞A4纸,那是她的“罪证”。

只要毁掉,便一切都无从谈起。

陈浩本能地想站出来阻止,他不能让那些东西继续存在。

但李秀兰早有准备。

王晓燕扑来的瞬间,李秀兰悄然后撤一步,动作虽轻,却恰好躲过王晓燕伸出的手。

同时,她迅速将账本和打印纸紧紧抱在怀中。

王晓燕扑了个空,差点撞上茶几,模样十分狼狈。

“你!”她正准备再发难。

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主卧室的门缓缓打开。

陈浩和王晓燕的动作瞬间凝固,他们的视线不安地投向那扇门。

从里头走出两个人,其中一个令陈浩夫妻彻底惊愕。

第一个走出卧室的是邻居陈叔。

第二人身着深蓝色西装,年轻而严肃,手中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。

陈浩和王晓燕的脸色顷刻间变得惨白。

陈叔走到李秀兰身旁,关切地问:“秀兰,你没事吧?”

李秀兰轻轻摇了摇头,目光却始终盯着那位年轻人。

年轻人上前一步,从公文包里拿出证件夹,翻开给陈浩夫妻看。

“我是德律律师事务所的王律师,受李秀兰女士委托,前来处理一宗涉嫌挪用他人资金的案件。”

王律师的语气轻柔,却字字如锤,砸在陈浩和王晓燕心头。

“挪用?”陈浩的声音微微颤抖,“律师?妈,您究竟想干什么?”

李秀兰没有回应儿子,只是对王律师微微点头。

王律师从公文包中取出一沓文件,摆在茶几上。

“根据调查,从今年9月15日到12月17日,陈浩先生在未经本人明确授权的情况下,擅自使用李秀兰女士的银行账户进行网络购物,累计花费达十八万六千三百二十一元七角。”

“所有消费的收货地址均为陈浩先生住所,商品全部供陈浩一家使用。”

王律师的语调专业而冷静,然而每一句话都沉重无比。

“这已构成《刑法》第二百六十四条所称的盗窃罪。相关司法解释指出,盗窃公私财物价值三万元以上的,属于‘数额巨大’,可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。”

“而十八万元,远远超过法律规定的金额。”

屋内宁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。

王晓燕的脸色不再苍白,而是变得青灰惨白。

她的嘴唇颤抖着断断续续地说:“不……不可能,我们是她的儿子和儿媳,怎么能算成盗窃呢?”

王律师淡淡地扫了她一眼:“法律面前,亲情没有特殊待遇。未经允许使用他人财产供个人消费,这就是盗窃行为。”

陈浩终于从震撼中回神,扑通一声跪倒在李秀兰面前。

“妈!我错了!我真的认识到错误了!求您别报警,我会还钱的,我马上就把钱还给您!”

眼泪迅速涌上他的眼眶,鼻涕和泪水一起流淌,电话里那股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。

“妈,我只是冲动了,我真的没有想过害您。我们压力太大了,房贷车贷压得我喘不过气,我才……”

“您是我的亲妈啊!您不能真的把我送进牢里啊!小轩还那么小,他不能没有爸爸!”

陈浩一边哭着一边磕头,额头咚咚地撞击着地板。

王晓燕也慌乱起来,跪下哭着求道:“妈,我们知道错了!求您饶了我们这次,好吗?”

“我们马上搬回来伺候您和爸,以后您就是我们家的掌门人,我们绝不会再有二心!”

两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,小轩被吓得也跟着哭泣。

李秀兰目睹眼前这一切,内心涌动着复杂的感情。

这个男人是她用心养大的儿子,但现在她从他的身上看不到当初教给他的良善品德。

“现在你们终于认出我还是你们母亲了吗?”李秀兰声音虽轻,却清楚地响彻每个人耳畔。

“刚才电话里,你们说了什么?说我自私,说要断绝关系,还不让见孙子。”

“当你们把我看成提款机时,有没有想过我其实是你们的母亲?”

陈浩哭得更厉害:“妈,那只是气话,我当时太急了,说了不该说的话,您别当真!”

李秀兰没有再看他们一眼,转头对王律师说:“走法律程序吧。”

“妈!”陈浩声音变得嘶哑,“您真的要让人把我抓进去吗?”

李秀兰看着儿子,目光中毫无波澜:“这条路,是你自己选的。”

王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正式的法律文书。

“李秀兰女士,这是为您准备的刑事控告书。若您决定追究法律责任,请在此处签名。”

李秀兰接过文件,认真审阅。

文中条理分明地列明陈浩每笔消费明细,金额、时间、商品一项不落。

她提笔,在文件末尾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。

“不可以!”王晓燕突然冲上前试图夺走文件,却被陈叔按住了。

“已经晚了。”王律师把文件放进公文包,“这份控告明天将提交到检察院。”

陈浩颓然坐倒在地,一时间呆若木鸡。

他怎么也没想到,向来宽容的母亲竟会真的下定决心走到这一步。

“结合现有的证据,案情已经十分明确了。”

王律师继续解释道,“除了要承担刑事责任之外,还需承担相应的民事赔偿责任。李女士有权利要求将被盗用的全部资金悉数归还,并且还有权索要相应的利息补偿。”

王晓燕此刻彻底崩溃了。

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:“完了,全都完了!他要真被抓进去了,房贷怎么还?孩子怎么办?”

“我们的事业,我们的未来,统统都毁掉了!”

李秀兰听着儿媳的哭喊,心里一点怜悯都没有。

她想起了王晓燕曾经说过的话:“你死了,这些钱难道不是我们拿着花吗?”

现在知道害怕了?早应该知道!

一旁的陈叔摇了摇头,喊不出话来:“我活了七十余年,没见过这么荒唐的事。自己的儿子竟然把母亲当作提款机,还理直气壮地威胁她。”

“秀兰啊,你做得对。只有吃了苦头,有了教训,才能懂得敬畏。”

这时,门铃再次响起。

陈叔起身去开门,来了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。

“请问李秀兰女士在吗?我们接到报案,来了解具体情况。”

李秀兰站起身:“我是那个报警的人。”

看到警察的出现,陈浩和王晓燕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力。

一位年长的民警掏出笔记本:“请您把事情经过详细讲述一下。”

李秀兰冷静地将整个过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,从儿子安装APP开始,到发现事实真相,再到今天的现场对峙。

她语气平稳,说话条理分明,毫无波澜。

警察认真做着笔录,偶尔追问细枝末节。

“证据在哪里?”

李秀兰递上那沓打印出来的订单截图和账本。

民警翻看过后,眉头越皱越紧:“金额真不小,证据也完全确凿。”

他转头看向陈浩:“陈浩,这些消费是你自己操作的吗?”

陈浩低着头,小声得如同蚊鸣:“承认。”

“你承认未经本人授权,擅自使用银行账户进行这些交易吗?”

“承认。”

民警合上笔记本:“事实清楚,证据充足。按照程序,我们必须对涉案人员进行询问记录。陈浩,请你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
“不行!”王晓燕抱住陈浩的腿求道,“警察同志,他真的知道错了!这都是家里人之间的矛盾,能不能网开一面?”

警察神情严肃地摇摇头:“法律面前人人平等,不会因为亲情就例外。金额这么大,必须依法办理。”

陈浩被带走了。

离开时,他回头望了李秀兰一眼,那里面既有怨恨、不甘,也充满了深深的恐惧。

李秀兰迎着他的目光,没有回避,也没有心软。

王晓燕坐在地上,抱紧小轩,一边抽泣着,一边喘不过气来。

等人都离开后,客厅只剩下李秀兰、李大山及陈叔。

李大山走向妻子,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秀兰,你……会后悔吗?”

李秀兰目光落在墙上的全家福,那张过去充满温馨的照片,此刻显得格外讽刺。

“不后悔。”她轻声说道,却充满决然,“有些原则,一旦踩过了,就无法回头。”

三天之后,陈浩被刑拘的消息迅速在社区传开。

李秀兰去买菜时,明显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,有人流露出同情,也有人窃窃私语,更有人故意避开。

“听说没?15栋的陈浩被抓了,说他偷了他妈的钱。”

“偷了多少?”

“十几万呢!用老人的手机买东西,全都送回自己家了。”

“真过分,亲妈的钱都敢动。”

“不过说实话,那个李老师也很狠,居然真的报警了。”

“换成是我,怕是下不了这么狠手。”

李秀兰静静听着这些议论,脸色平静地走过。

她知道总有人无法理解,但她毫不在意。

她当了大半辈子老师,最明白什么是底线。

王晓燕这段时间一直四处求情,盼有人能劝李秀兰撤回控诉。

但大多数邻居了解事情经过后,都只是摇头不语。

十八万,不是小数字。

再加上陈浩夫妻之前的表现,实在太令人生气。

第四天,走投无路的王晓燕抱着小轩,跪到了李秀兰家门前。

“妈,我真的求您了!小浩他已经意识到错误了,请您给他个机会!”

“小轩不能没有爸爸!您看看您自己的孙子,他才四岁啊!”

小轩被妈妈拉着一同下跪,哭得不明所以。

李秀兰隔门听见外头的哭声,心痛如刀绞。

这是她疼爱了四年的孙子啊。

但她依然没有开门。

有些选择,一旦作出,就得坚持到底。

第五天,检察院正式对陈浩提起公诉,罪名是盗窃。

第六天,王晓燕接到了银行催款函。

由于陈浩被关押,房贷连续两个月没还,银行催促立刻还清所有欠款,否则收回房子。

第七天,陈浩所在的房地产公司得知情况,立即将他解雇。

第八天,小轩所在幼儿园的老师找到王晓燕,委婉地建议她为孩子办理转园手续。

短短一周,王晓燕的生活彻底崩溃。

她带着小轩离开了翠景花园的居所,搬进了城中村的出租屋。

为了还债,她变卖了所有贵重物品,包括那些用李秀兰钱买来的奢侈品。

即便如此,债务的缝隙仍然巨大。

李秀兰清楚这一切,却没有一丝软化。

她想起陈叔曾说过的话:“有些人不尝点苦头,就永远不懂得什么叫敬畏。”

也许,这场苦难,对他们来说,是迟到的教训。

一个月之后,法院开庭审理此案。

李秀兰坐在法庭上,目光注视着被告席上的儿子。

陈浩瘦了许多,精神状况极差。

尽管他的律师试图做无罪辩护,但证据铁证如山。

法官现场宣判:陈浩盗窃罪成立,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,并处罚五万元罚金。

听到判决宣布的那一刻,坐在旁听席的王晓燕当即昏厥过去。

陈浩发呆地坐着,神情茫然,好像还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。

李秀兰凝望着自己的儿子,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

这是她亲手养育的孩子,而今却要在铁窗下度过四年的时光。

不过她无怨无悔。

有些错误,必须承担相应的代价。

半年后,李秀兰收到了法院下达的执行通知书。

陈浩名下的房产被强制拍卖,所得款项用于偿还她的民事赔偿。

扣除银行贷款和各种相关费用后,李秀兰实际上拿回了十二万元。

剩下的六万多元,或许永远无法追回。

但李秀兰早已释然。

她将这十二万元全部捐给了社区老年服务中心,用来帮助有需要的老人。

“我不想让这笔钱成为我记得自己曾有过这样的儿子的理由。”李秀兰对陈叔说道。

王晓燕带着小轩返回娘家,靠打钟点工维持生计。

她再也没有在朋友圈炫耀什么,因为生活已无可炫耀的资本。

小轩时常问:“妈妈,爸爸什么时候回来?”

王晓燕总是耐心哄他说:“爸爸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,要过很久才能回来。”

李秀兰有时会在街头遇见他们。

每遇见小轩,她的心都会紧紧揪着。

但她没有走上前,也没有给任何钱。

有些伤痛,一旦产生,便难以弥合。

陈浩在监狱里听闻这一切,给李秀兰写了许多信件,有忏悔的,有求情的,也有愤懑的。

李秀兰只打开阅读了第一封,之后的信件一概未拆。

她把这些信件锁进了抽屉,也许有一天,她会选择原谅这个让她失望的儿子。

但那绝不是现在。

两年后,陈叔因为心脏病去世了。

在他的追悼会上,李秀兰说道:“陈叔是个好人,他教会了我什么是勇气。”

“有时,守护自己应有的尊严,比维系虚假的亲情来得更重要。”

如今,李秀兰的生活归于平静。

她重新习惯用现金买菜,再不信任什么便民APP。

每天傍晚,她都会在小区里散步。

偶尔遇见一些年轻人讨论“云啃老”的话题。

她默默听着,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。

她明白,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像她一样的老人,正饱受同样的苦楚。

但至少,她用自己的方式,捍卫了作为一个人的基本尊严。

活了七十年,李秀兰终于懂得了一个真理:有些爱是毒药,有些纵容是伤害。

真正的爱,是让对方变得更优秀,而不是让自己成为对方的提款机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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